1932年,陈济棠统一广东,结束了长期以来军阀霸占广东的局面。但陈济棠依然坚持旧军阀的做法,只做了一项革新。他委任心腹区芳浦主持财政,力求革除各地驻军和地方势力包办烟赌的习惯做法,对全省烟赌捐税公开招商投标。到陈济棠时期,广东省的赌饷收入达到2000万元,约占全省年财政收入的1/6。
1936年,蒋介石用金钱收买了部分粤系军官,促成“南天王”陈济棠倒台,从此,广东统一于南京中央政府的旗下。
从1936年到1937年,南京政府曾下过一番力气厉行禁赌,但自日本帝国主义者发动侵华战争之后,赌灾又开始泛滥。
从以上简略的介绍可以看出,叶汉当时是生活在赌博的旋风之中,在赌风中出生,在赌风中成长。1913年到1927年,正是叶汉从童年向青年过渡的重要时期,但这个时期恰恰正是军阀割据、大肆倡赌的时期。
在这十多年间,广东有无数人深染赌瘾、深受赌害。他们把赌博当作发财的捷径,把赌博当作交际和消遣的方式。正如当时《国华报》载文所说的那样,“父传子、兄教弟,幼而习之,长而安之。子陪母、夫伴妻,流风所播,间发无遗。天九牌可以打天九、推牌九、玩牛牌、开十二位、扭天九等等,变化多端;骰子可以打(又鸟)、掷状元筹、作升官图、赶绵羊,层出无穷,自两粒、三粒、四粒、六粒,皆可以作为赌具。”
当时有更形象的说法是,“两个广东人,抓一把瓜子也可以开番摊”。可见其时赌风之普遍,赌毒之深入,赌业之猖獗,赌民之众多,全国未有甚于旧广东者!据说,宣统年间,在议员受贿庇赌风波之后出任广东总督的张鸣岐,临行前信告友人说:“论治粤,赌先为。”
在赌博的旋风中心,叶汉长到了18岁。尽管痴迷于赌博,但小学的门坎还是给他跨过去了。这时,他的那双兜风耳在父亲眼里似乎不再像以前那么难看了。
因此,父亲决定送他上中学。
当时江门没有中学,上中学得到广州去。
叶汉入读的学校名叫“南武中学”。校址是一座寺庙,名叫“海棠寺”,但这时寺里早已不住和尚了,地方上用它做了学校。
“南武中学”清规戒律不少,不准这样,不准那样,在叶汉眼里,尤其扎眼的一条,便是“不许赌博”,此外还有“不许抽烟”。
就办学而言,这些戒律当然是毫不过分的,但对已经学会抽烟而且迷恋赌博的叶汉来说,那可就实在是受不了了。
因此,在那时经常会出现这种情景:一下课,叶汉就往公共厕所跑,然后连裤子也来不及解,蹲下便叼上一根香烟,大口大口地吸着。
有一次,校长也上公厕。未等校长发现,叶汉早已把香烟扔了。但校长还是注意到他,见他不脱裤子老蹲在那里,心里便明白了。
以后叶汉往厕所钻,校长便跟踪。
虽然没有被逮住过,但叶汉再不敢到厕所抽烟了。
但安全地方还是有的。寺的后门外是个清静处。后来,烟瘾一发,叶汉便跑到这儿来抽烟。
烟瘾容易满足,那么赌瘾呢?
在学校里跟同学赌是很冒风险的,给老师知道,不被开除也得背个处分。
叶汉当时是住校寄读。学校纪律很严,白天和夜晚,学生都不许随便出校门,连星期天的活动都受到管制,比如到市区去玩,至少要有两个学生同行,回校后,要向本班级老师报告去了哪些地方。
当时,广州市面上正在大肆开赌,大小赌场至少有三千余所,每所大赌馆的门前,都高悬着电灯或纸灯,大灯笼上一律书有“海防军费”四个大字,表明它们是为筹饷而“奉旨开赌”。离“南武中学”最近的一所赌馆,大约只有四五百米。每当深夜,赌馆里传出的嘈杂之声,便十分清晰地传到叶汉的耳中。
有一个夜晚,叶汉实在熬不住了,悄悄起床,翻围墙出校,然后大摇大摆地走进了赌馆。
进入赌馆大门,在一个赌馆伙计的带领下,叶汉来到存金处兑换筹码。他看清这个存金处是用极厚的砖头砌成的,墙上只开一个小方孔,作为出纳现金和筹码之用,里面空间很小,有两个表情呆滞的人在紧张地工作着。叶汉注意到里面几乎完全是封闭的,他猜不出他们是怎么进出的。
叶汉换好筹码,然后朝最热闹的赌桌走去。
如果赌赢了,便用筹码换出现金;赌输了,则自认晦气。但无论赢输,叶汉一般会在深夜12点钟前罢手,不会延至终局。这种赌馆一般都营业到凌晨4点钟。
在南武中学的3年中,叶汉不知有过多少个像这样的夜晚。
虽然一次也没有被学校发觉,但他的学习成绩明显退步了,而且越来越差,最后到了听不懂老师讲课的地步。
老师想帮他也帮不了,因为老师单独给他开小灶的时候,他都会呼呼地打起瞌睡来。
勉强过了3年,实在念不下去了。
叶汉回到了江门。
这年叶汉21岁。
望着这个不争气的儿子,父亲心里反而变得格外平静。他说:“我早看出你不是读书的料。算啦,你就跟我开陶瓷铺吧!”
“我不。我不喜欢开陶瓷铺!”谁知儿子这样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