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长梦多,机遇面前是不能犹豫的。
第二天,何鸿燊就来到了码头。母亲和其他兄弟姐妹要去码头送他,被他拒绝了。
冬天的香港虽然不冷,但黑云压城之下,人们的行动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健捷,甚至呼吸都有些困难。处于日军铁蹄下的难民的状态就是这个样子,和平鸽疾飞的身影已经成为遥不可及的梦想,嘹亮的鸽哨在哪儿?只有老天知道。
天下着小雨,分外的冷。老天是多情的,这么多的人,这么凄惨的场景,不下点雨太狠心了。
码头上早已挤满了人。有前往澳门避难的,有为自己的亲人送行的。人们牵扯着,舍不得离开,互相叮嘱着,有说不完的话,泪来不及擦了,越擦越多,就让它随意地流吧!颇有点老杜《兵车行》里所描写的“牵衣顿足拦道哭,哭声直上干云霄”的悲惨。
此情此景,何鸿燊心里忽然产生一瞬间的犹豫。他甚至后悔了自己这个仓促的决定。离开母亲,离开香港,是不是错了?
我可不是去澳门避难的,我是到澳门工作的,到澳门发家的!我要挣很多很多的钱,养活妈咪!何鸿燊暗暗握紧拳头,给自己壮胆、鼓劲。同时,他拍了拍衣兜——那里面装着10元钱,那是他此刻全部的家当,是他在防空警报室工作8天的全部收入。
陌生的地方,全靠这10元钱来支撑了。
为避免更大的伤亡,12月25日,港督杨慕琦向日军投降。原本为了与日军决一死战才派驻香港的他,放下了手里的枪。被俘之后,杨慕琦被空运到伪满洲国,关押在沈阳监狱。未及逃走的港府官员和英国商人则被关押在赤柱的集中营里,失去了原来的风光和宝贵的自由。香港的成年男子,都被强行编入苦役队,替日本人做苦力——修机场、建码头,过着牛马一样的生活。
美丽的香港倏然变成了一个受尽屈辱的女子,面容憔悴,神色惊恐,衣不蔽体,生不如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