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深圳赌王来挖角(1)

  广东军阀以筹措“海防经费”为名招商开赌,深圳赌业如火如荼。大赌王傅老榕手下缺少骰宝人才,派人到澳门挖角,经过几番较量,终于将叶汉控制在手。从此,展开了傅、叶二人长达数十年的恩怨情仇。


  听见有人直呼自己的名字,叶汉转过身来。这时的叶汉已经30岁了,随着年纪的增长,面目出落得更加奇特,兜风耳犹如两块芭蕉叶,支楞在颧骨高耸的脸颊左右,大眼上端的两道眉毛,变得特别粗、特别浓,不仅如此,而且眉毛还自成一格地卷曲纠缠,各自向外翘起,明明是个跋扈姿态,加上小子毛躁,这时一扬眉,一瞪眼,气势真的有几分吓人。


  从喊话中,叶汉听出对方并无恶意,于是威声喝问:“叫什么?我又不认识你们!”


  这五六个人中,为首的打扮很有派头,年龄在20来岁。他跨前一步,双手打拱,含笑说道:“冒犯了,请叶先生息怒!”


  在澳门混了多年,叶汉还没受过这种礼遇。他改用温和的语气问:“你是什么人?怎么知道我的名字?”


  为首的微笑道:“这里讲话不方便。叶先生不是正要去饮茶么?我们找个地方,边食边谈。”


  叶汉回头望望身边的几个同事。


  为首的会意,立即示意手下的人安排叶汉的几个同事上别的地方吃东西。然后自己领着叶汉,来到一个比较僻静的酒家。


  在酒桌上,为首的不停地劝叶汉吃菜喝酒,闭口不谈正事。


  叶汉急了,又一次问道:“你到底是什么人?”


  对方笑而不语,只顾一心喝酒。他酒量的确不小,一斤白酒下肚,竟然脸不改色。


  “再不说我可就走啦!”叶汉放下筷子。


  对方看出叶汉是急性子,丝毫不恼,继续不慌不忙地喝下一盅酒,然后点燃一支香烟,吸了几口,这才笑着说:“我是傅老榕手下的。”


  就这轻飘飘的一句话,在叶汉听来却仿佛如雷贯耳。他腾地站起来,叫道:“你是深圳傅老榕的手下?”


  对方含笑点头:“对。我叫简绅,是他的内侄。”


  当时,叶汉最为钦羡的赌界巨人有两位,一是广东的霍芝庭,二是深圳的傅老榕,至于眼下澳门赌场的顶头上峰卢九等人,则已不在叶汉的眼皮底下。


  卢九的“豪兴公司”是在霍芝庭的支持下创立的,傅老榕的深圳赌场则是和霍芝庭合作开办的,具有更大的独立性。霍芝庭的能耐固然令叶汉倾服,但是,霍芝庭当时年纪毕竟大了,而傅老榕却正值年富力强、事业鼎盛时期。因此,把两者作个比较,叶汉更加佩服傅老榕,这里面有一个年龄因素,傅老榕只比叶汉大14岁。因此,叶汉心中有意把傅老榕当作自己的楷模。


  关于傅老榕的发迹史,叶汉可说是耳熟能详。


  1894年,傅老榕出生于一个贫苦人家,父亲是一位无师自通的五金工人,由于家境贫寒,其母马氏要在家中以斩柴和缫丝帮补家计。父母共生下一女四子,傅老榕是老二。


  19岁的时候,傅老榕从广东跟随父亲来到香港,先是当杂工,后来当轮船机械学徒。


  年轻时,傅老榕极爱冒险,曾因惹是生非,坐了十多个月的牢房。在狱中,他结交了一些奇人异士。出狱后,在桂、梧、柳数州之间从事贸易,结交了很多达官贵人,其中自然包括霍芝庭。


  1926年,傅老榕又因生意上的事被人牵连,被收押于卫戍司令部数月。后不久,他和霍芝庭合作,在深圳开了一间大赌场,就在这不久之前,傅老榕被东南亚闻名的黑道头子“大天二”绑票。被绑时间前后共达57天,傅老榕坚持不叫家人去“赎票”。“大天二”恐吓他,如果不合作,便灌以毒药,并把一碗汤汁毒药放在他旁边。傅老榕不为所动,竟然趁对方没有防备,自己端起满碗毒药大口喝下。然而毒药下肚之后,半天过去,居然毫无反应。原来那只是一碗染了色的凉茶,“大天二”并不舍得杀他。


  这次绑票事件,以傅家人主动向“大天二”送去一笔巨额赎票费而告结束。


  这件事在省、港、澳地区反响极大,不光使人看到傅老榕把生死置之度外的强硬个性,同时也看到傅家此时已经拥有巨大财富。


  尽管傅老榕声名显赫,威震八方,但在当时知道傅老榕真名的人并不多。傅老榕的真名叫傅德用,朋友们只图叫得顺口,把他叫做“老用”,后来便干脆把名字改成“傅老榕”了。


  从20世纪40年代至60年代,傅老榕与高可宁、何东、罗文锦等合称为香港四大家族,是显赫一时的风云人物。1952年,傅老榕进军香港房地产业,分别向太古及港府投得一大片地,于1973年建起“富丽华酒店”。从1937年至1960年,二十多年时间,傅老榕独霸澳门赌业,赚得盘满钵满。1960年,傅老榕因病去世,共留下子女16人。当然这些都是后话。


  时下是1935年,傅老榕才41岁,他在霍芝庭的协助下,在深圳开了一间赌场。深圳与香港、广州等地属陆上交通,来往比澳门方便,因此吸引了不少赌客。


  但是,由于傅老榕在深圳开设的赌场缺乏骰宝人才,迟迟未能开设骰宝台,而骰宝台却是最受赌客欢迎的项目。没有吸引人的玩意,生意便停滞不前。


  傅老榕这次派内侄简坤到澳门来,目的就是来挖角。他早就听说“豪兴公司”中央酒店六楼的骰宝台办得不错,特别是其中有一个名叫叶汉的荷官非常了得,于是命令简坤直接到中央酒店看人才,希望简坤最好能将原班人马一窝端走,实在不行的话,也要把叶汉拉到深圳。


  简坤年纪比叶汉小,一口一个“叶先生”,把叶汉恭维得满心舒服。叶汉是个爽快人,心想,横竖都是跟老板打工,在深圳做和澳门做都是一样,但是傅老榕是名头响当当的赌界大亨,难得他对我有赏识之心,还派人专程到澳门来请。卢九对自己怎么样呢?干了这么多年,钱替他赚了不少,而自己至今还是一名普通荷官,连个骰宝部的主任都没当上。另外,叶汉也看出卢九等人的眼界窄,赚了那么多钱,也不舍得拿出一些钱来搞一点基本建设,他曾向卢九建议过多次,应该扩大赌场,把赌场布置得漂亮一些,如不想另买地皮建楼,就在中央酒店增加几层,免得各种不同的赌台都挤在同一层楼上。可是建议提过多次,卢九口头说好,却没有实际行动。叶汉看出卢九没把自己的话当回事。眼下傅老榕求贤若渴,不如改换门庭,跟着傅老榕去大搏一场,说不定还会有个出头之日哩!


  “好!就到深圳去干!”


  叶汉仰起脖子,把杯中酒一饮而尽。


  到了深圳,叶汉在简坤安排好的住处歇下。跟叶汉同来深圳投奔傅老榕的,还有一个名叫狗仔的同事,在“豪兴公司”时,他和叶汉比较要好。此时两人被安排住在同一个房间。


  叶汉踌躇满志,有心在新老板手下好好表现一下,他在房间内团团转,打算马上上班。但又转而一想,觉得不能太贱了,自己是人家专程请来的,老板还没上门来看望自己,自己倒先跑去了,那不是太掉价了吗?


  因此,叶汉就呆在房间里等。


  一连三天,简坤吩咐佣人好饭好菜款待叶汉和狗仔二人,就是不谈上工的事。


  后来叶汉急了,猜想,是不是傅老榕途中变卦,突然改变主意,不要自己了。


  叶汉把这个想法讲给狗仔听。狗仔一想,觉得也是。认为既然把他们请来,又不安排做事,还管吃管住,这里面一定有问题。


  狗仔年纪比叶汉小3岁,这时说道:“汉哥!这真有点不对劲啊,如果这边不要我们,澳门的饭碗又丢了,那我们可就真是麻烦大啦!”


  狗仔说出了叶汉内心的忧虑,他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,嘴里却连声说:“不可能!这怎么可能!”


  “要真是不要我们,那怎么办?回去是回去不了的。”狗仔又说。


  叶汉骂道:“要是傅老榕变卦,我就找他算账!”


  狗仔以为叶汉有什么高招,原来也就只能说这种气话。人家不要你,肯定能找到正当理由,如果人家真有难处,你能找人家算什么账呢!这样一想,狗仔便不停地埋怨叶汉办事不牢,让他遭受连累。


  叶汉给狗仔说得火起,大声叫道:“想走你马上走,不要烦我!”


  “我走?我走到哪里去?”狗仔也叫起来。


  接下来,还是好饭好菜,但傅老榕就是不露面。


  叶汉觉得不能再等下去,决定直接去见傅老榕。


  这天正准备出门,简坤来了。


  见叶汉一脸不高兴的样子,简坤装作视而不见,笑着问道:“这几天休息得好吗?住的条件是差了一些,深圳嘛,跟澳门是不好比的。不过,慢慢就会好起来,到时候,别的条件不说,至少也该一个人有间房吧!”


  简坤后面那句话,使叶汉把想说的收回去了。他本来要问简坤是不是傅老榕不打算聘用他们了,见简坤说到以后改善待遇的问题,心想自己完全是多虑了。于是改口问:


  “傅老板怎么还不来见我们?”


  “哎呀!”简坤说,“他这些日子太忙了!连我想见他一面也很不容易啊!今天他又到香港去了,动身前,他吩咐我让你们再休息几天……”


  叶汉岔断对方的话,问:“骰宝台搞好没有?”


  “骰宝台倒是早就准备好了。”简坤说。


  “那还等什么?抓紧开工呀!”叶汉说着又补一句,“还怕钱赚多了?”


  简坤支吾了一阵,然后说:“这事还是等老板回来再决定。你们以前来过深圳没有?没来过?那就到外面去逛逛嘛!老板打过招呼,既然你们已经来了,他总会负责任的。他从香港一回来就会找你们谈。”


  叶汉问:“什么时候回来?”


  “也就两三天吧!不过他的事也说不太准。”


  简坤走后,叶汉心里变得更加不安。


  “既然来了,他总会负责的。”这算什么话呢?好像我叶汉没地方安身似的。然而回头又一想,如果傅老榕真的决定不要自己,那不就是真的没地方好去了吗?


  “等就等吧!狗仔,我们到外面去逛逛!”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,叶汉这样说道。


  两人来到深圳的街市上。


  当时的深圳,可不像如今人们想像的那样,只是一个荒凉的小渔村。事实恰恰相反,街市上店铺林立,人来人往,一片喧嚣。


  店铺中,主要是赌馆、烟馆和妓院。在所有赌馆大门之外,几乎千篇一律地挂着四只大红灯笼,灯笼上写着“海防经费”四个大字,老远就能看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