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类的日常行为充满了经济智慧,每做一事,都包含着凭“机会成本”所作出的对本身最有利的取舍曾去北美(欧洲似不多见)旅行的读者,大多有从街边吃角子机买报纸和买饮料的经验,但发现这两种吃角子机大有分别者,相信不会很多。事实上,这两种吃角子机,在设计上是大为不同的。报纸吃角子机的盖子可以掀起来,你照指示放进一定的角子后,盖子可随手掀开,顾客可从一叠报纸上抽取一份或多份;但吃角子饮料机——比如可口可乐机,其设计则大异其趣。你按照指示放进一定角子后,只有一罐汽水从下面的缺口滚出来。两者的最大区别是,前者可“随意取用”,后者则按吃进角子的多少照价供应等量的汽水。
为什么这两类吃角子机有不同的设计?经济学能提供合理的解释。不过,经济学原理虽然放诸四海而皆准,在实践层面则非如此。解释售卖不同商品的吃子角机设计互异的理论无懈可击,但这并不等于说到处均可仿效。
经济学上有所谓“边际效用递减法则”(Law of Diminishing Marginal Utility,亦称高逊第一法则),它指出,当你享受某种足以令你快乐或满足的东西时,最初的单元带来的快乐或满足最大,以后渐次增加的单元,效用相应下降。
以报纸为例,你读过一份之后,已吸收了所有你想得到的资讯或意见,这方面你的需求已完全获得满足,要第二份有何用呢?这意味它的边际效用已大幅“递减”,因此,通常来说,你绝不需要第二份相同的报纸。基于此种理解,街边卖报纸的吃角子机一经“喂饱”角子,盖子就打开,让顾客伸手抽取一份报纸,而绝不担心顾客会多拿报纸——只因第二份报纸的边际效用已失。但饮料的边际效用递减程度较慢,而且不像报纸有时效;且饮料可以贮存,亦可供多人同时饮用,还有转手售出的价值。人性毕竟是自利和贪婪的,即使在最文明、教育最普及的国度,人性亦不会变(人性若变了,经济学的假设便被彻底推翻),因此,饮料公司不得不作较大投资,设计和制造出远较卖报纸机复杂的吃角子机。
上述解释或许有点牵强,只是,除此之外,笔者不能从理论上对这两种吃角子机的不同设计作出合理的解释。
不过,可以任由顾客自取报纸的吃角子机,在香港、英国,在中国大陆和东南亚诸国,却是行不通的。这不是说边际效用递减法则失效,而是报纸在这些地方有阅读以外的“效用”。以香港来说,除了可供阅读,报纸还可以包东西、铺饭桌甚至有再售价值。举例来说,如果《信报》放在可以打开任由顾客自取的吃角子机售卖,假设机内存100份报纸,我们相信报社极有可能每天只收到6元(《信报》的零售价)。所有100份报纸都给搬光——有人以6元的代价取出所有报纸,在附近摆地摊大减价(比如以5元一份)出售,这是毫不出奇的事。在英国,报纸则可用来包“炸鱼与薯条”;在中国大陆和其他发展中国家,报纸亦有阅读以外的用途,旧报纸还可当废纸售卖。这等于说报纸没有时效,自然有人不老实了。因此,即使理论正确无误,由于“国情”不同,便不能照搬使用。
凯恩斯说“经济学是研究人类日常生活的学问”,这绝对正确。人类的日常行为充满了经济智慧,因此每做一事,都包含着凭“机会成本”所作出的对本身最有利的取舍(trade off)。观察不同设计的吃角子机,“悟出一番道理”,真是乐趣无穷。只是,笔者要强调指出,适合甲国的理论不一定可原封不动移用于乙国,这是所有学经济学的人都应注意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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